在鎂光燈的下個景象，不是安逸的康莊大道，反倒迎來無窮盡地向下墜落。
面對輿論、不選擇回應，卻被當作默認；面對指控、不做出反擊，卻換來無端的漫罵聲浪。
所以這一次、在歷經蛻變過後，高爾宣決定面對每一次的狀況。
因為今後，他不再是一個人。他必須保護好身邊所有的人。
湛藍的大海讓人放鬆，而不斷拍打的海浪聲，也為人訴諸了多少的情緒寄託。倘若要形容現在的高爾宣，相信已不是那帶著青澀稚氣的大男孩。經過了歷練後、他的創作像是片大海，當你遇到了些問題，就點開他的音樂吧。因為在那裡，有個人會跟你闡述他也曾經歷過的過程；因為在那裡，音樂會像是無窮盡的汪洋，接收並陪伴著你度過這段時光。
高爾宣，不論是在金曲獎入圍了「最佳新人」、「年度歌曲」獎項，抑或者是奪下 MAMA 的「最佳亞洲新人」，都能看見各方對於他音樂的肯定，而在他自 2015 年開始創作以後、終於接近所謂「成功」的那一刻時，事件的爆發讓他澈底下墜。當我問到他關於那段時期的感受，高爾宣回答到「我在一瞬間、好像什麼都有了，但又好像在一瞬間，什麼都沒了。」
成名的代價
回顧一篇高爾宣在 2019 年 1/1 號的發文，他承諾母親再給他三年的時間、他能夠紅遍半邊天。事實是他做到了，但也面臨了從未想過的成名代價。
「其實在那兩年，我感覺很不喜歡當藝人了，這是我想承認的事情。假如可以，我只想當個低調的音樂人，所以從〈No Name〉之後的創作，甚至包括 featuring 的歌曲，我都是在抒發自己的心情、寫那段時間的經歷與想法。」
在那最混沌的事態下，儘管高爾宣選擇休息、出國與家人沉澱數個月，但卻未能消彌心中的壓力，而最後、他選擇用他最習慣的方式來面對事情，以音樂來表達內心的想法，因而就誕生了《BYGONES》這張 EP。雖然在既定印象上，每當發行新作品時、音樂人們應該是盡可能地曝光、並找上報章雜誌大力宣傳，但《BYGONES》上、高爾宣卻選擇低調的釋出，因為他很明白、這張 EP 只想給懂的人聽見。
「在做完《BYGONES》後，我很猶豫要不要發行，因為它乘載的是我最黑暗時期的想法。所以它很不商業，也不能夠商業。但最後會選擇發行，是想給支持我的人們，知道我那時候的心境與狀態，也讓想了解我的人，能透過音樂來更認識我。所以這張 EP 選擇不進行宣傳，就是不想讓裡面的內容、被別人拿來大做文章。」
無盡的黑暗吞噬、龐大的輿論壓力加諸於身，儘管《BYGONES》能作為高爾宣的調解劑、用音樂渲洩難以告人的心聲，但心中的弦卻依舊緊繃，擁擠的流言蜚語仍持續充斥在生活的每個角落。此時，高爾宣選擇走向他最熟悉的海洋，但不是去開心的玩水、也不是熱血的衝浪，而是與朋友坐在沙灘上，靜靜地讓海水沖刷，把心煩意亂的情緒帶進汪洋。
「海洋很廣闊，所以當我在大海裡面的時候，會覺得自己很渺小、能把自己看的不是那麼重要，就更可以把那些煩惱拋之腦後。每當徜徉大海，真的都讓我感覺、我就是宇宙裡面的一粒小沙子。那時刻、除了讓我頓悟『我幹嘛想這麼多？』我也好像感覺，假如我今天飄走了，也對整個世界沒有影響，那我何必一直為難自己呢？」
一夕間的成名，又在一夕間的下墜，這無力、徬徨的心，讓他在〈Fall〉中寫下 “讓他們帶著恨去洩憤去唱衰，如果我跳了算不算放飛” 的歌詞，顯露了迷思方向的自己。
那段時間，高爾宣只能在抑鬱的黑暗氛圍裡頭徘徊，令他一度喘不過氣。而「引退」這件事、對當時的他來說，可能還算件簡單的決定。因為事件的爆發，受到波及的不只高爾宣，甚至連家人都無端成為網路的眾矢之的，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初心，以及創作音樂的目標。
好在，這時候「海洋」與「朋友」拯救了他。因為當他發現了，自己可以透過創作、傳遞能量給他們；因為當他發現了，自己的音樂，原來可以乘載意義。
「對我來說，命運沒有辦法改變，但是想法可以。所以大海就成為了我的媒介，讓我更認清自己的渺小，也更愛自己和身邊的人。儘管我在 2019 年的時候，還不知道目標在哪、以及想傳達的東西是什麼，但現在比較清楚了。我希望站在一個，我是過來人的角色，可以帶一些什麼給那些朋友。現在，我多是以這個目標去創作。」
「很多人受到憂鬱症、抑鬱症或者焦慮症的影響，我自己也有切身的體會。我現在希望，假如那些朋友聽到了我的音樂後，會感受到有人懂他。可以站在他的立場，跟他說些什麼話。我想要和我的聽眾們建立一份很深的連結，讓這份正面的循環能夠一直延續下去。」
堅信正向的能量，會一直延續
誰能想像到，這位同樣來自木柵，甚至是 E.SO、大淵國中學弟的高爾宣，迄今也能躍上主流的舞台，甚至拿下了多個重磅獎項。但倘若你以為高爾宣這個名字、就只是憑藉〈Without You〉一夕爆紅，而忽略了他曾經付諸的努力，那你得要好好重新認識 OSN。
因為就在〈Without You〉前，不論是個人的創作、抑或是在「G22」和「高爾夫」的單曲，其實高爾宣也打滾了三年多的時光。而在這三年上，他曾渴望成名、也努力地尋求一份能讓自己快樂的音樂合約。豈料在前幾年的道路上，除了團隊面臨解散、自己更碰上兵役問題，使他萌生了放棄的念頭。但就在一個人的出現後， 為他開啟了難以想見的曙光。
「我覺得我運氣很好，幸運地遇見了陶山老師。因為陶山很會做華語流行音樂，再加上那些年、嘻哈被熱狗和頑童MJ116帶了起來，所以我就很順勢地乘著這波浪潮紅了起來。」
儘管面對爆紅、高爾宣笑說「自己很幸運」，但當我好奇，明明就很有實力的他、在經歷過三年才成名的過程中，有沒有領悟什麼、是能給新生代音樂人的建議時，他立即便強調「做自己」和「謙虛」的重要。
「現在大家都想給意見，每個人也會跟你說，你該怎樣去行銷你自己。但我希望提醒大家一件事，那就是成功沒有辦法被複製。我想，會有很多公司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向優秀的音樂人們說到『我要把你做成下一個誰』，但每個歌手都有自己的獨特性，也正是因為這個獨特性、才能讓那位歌手擁有一席之地。」
「像是許多人會把我定義成嘻哈歌手，但現在、我不在乎，因為我就是很喜歡創作音樂。但我認為不繼續唱硬派的饒舌，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自信。因為饒舌歌手的第一首歌，一定是講自己有多屌，但在這條路上、當你越往上爬的時候，你會看到越來越多的怪物，所以這就讓我越來越謙虛。」
「這真的是必經的過程。首先你長大了，一是不會和錢過不去。二就是你對自己有很深的了解。所以當你有了能力之後，你一定會想用很正面的方式去表達你的立場，這才是真正的正面循環。」
當我尋思、何謂正面的循環時？他便在訪問的過程中為我解釋。因為當我好奇問到他，在未來有沒有機會和過去的團員「G22」和「阿夫」繼續合作時，高爾宣就直率說到 “這是肯定要的呀，絕對無庸置疑！” 的回答。這時我才明瞭，原來 “正面循環”、就是指「讓大家都能過的越來越好」。
只不過會有這樣的想法，正也是經歷了多少次爭鋒相對的歷練後，才促使他產生的動力及感觸。儘管他認為，當整個圈子好起來時、大部分的音樂人都能雨露均霑。豈料這個圈子讓高爾宣所看見的，卻都是在相互比較、以及不友善的競爭方式。
「我能理解，當你站在一個浪頭上的時候、你會容易變成眾矢之的。過去的我，可能很不理解為什麼是我。但現在，我覺得這件事情超正常，所以儘管我變成了討論或競爭的對象，也不太能夠影響到我，因為我知道我正在做件有意義的事情。」
「以前的我，可能沒有想得這麼多，所以遇到很多事情會措手不及，也不懂得保護自己。可是長大之後，我才終於明白該如何捍衛自己。因為有狀況發生、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，會影響到我身邊的人、我的團隊，所以假如今天，有人出來抹黑或是什麼，我會選擇很快做出回應。」
離開陶山音樂，這個最親密的避風港
2020 年，話題以及隨之而來的獎項，把高爾宣推上了前所未見的高峰。媒體封他為「Worldwide宣」、「尬電小王子」，儼然讓當時僅 20 出頭歲的他初次感受到來自大批群眾的廣泛注目。但誰都沒想到，那些接踵而至的八卦新聞爆發，實在令當時的團隊措手不及應對。
儘管陶山音樂對高爾宣來說，不但是陪伴他成名的地方，也因為陶山與公司夥伴的信任、支持，讓他直到現在、仍感覺陶山音樂是個溫暖、特別的大家庭。但在 2021 年，他卻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，那就是離開最親密的避風港，選擇自己面對、航向未知的海洋。
「我跟陶山老師真的非常要好，但因為陶山音樂是個以音樂為主的公司，所以當負面新聞出來的時候、就沒有經驗去處理。使得那些事情爆發的時候，我們都選擇了不去做回應，便讓很多人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。而之後，也因為沒有止血的動作，讓外界覺得我們是在默認，又令他們將事件描繪得更加誇張。」
「但在那段時間，我們就是不停的工作，也因為這樣、讓我漸漸地迷思自己。當時，我好累，我不清楚我真正想要什麼，所以有天我就跟他們說、我真的好想要休息。」
瀕臨崩潰的狀態，讓高爾宣無所適從，但就在經過長時間的討論過後，在一次他與陶山音樂老闆娘的談話上，當老闆娘溫暖對他說到「不要去在意合約，因為我們這幾年的信任都會在那邊。所以假如需要找到你自己、就讓我們知道」的話語時，高爾宣便終於決定離開陪伴他成長多年的公司。而此舉，也正是在守護這個他十足珍惜的大家庭。
「因為我相信，他們的壓力也非常的大。當第一件事情爆出來的時候，群眾就已經不分青紅皂白地罵，把我歸類在很不好的那一邊。我其實覺得，那時候不出來表態，是一件很錯的事情，但至少這個決定是善良的，所以我並不後悔。」
「因為假如在當下，我把我的立場和故事說出來，只會讓這件事情越來越糟，所以其實直到現在，我對那些事情、都沒以自身的立場去發出聲明，就是讓不必要的傷害再繼續發生。可是在成立自己的公司之後，我知道假如又發生了什麼事情，我必須去表態、捍衛自己的立場，因為我必須要保護好身邊的這群人。」
新的 JOURNEY，創造 Good New Days
儘管離開陶山音樂，卻不代表高爾宣為自己的音樂生涯寫下完結篇，反倒是開啟了自己的音樂公司「龍大謝Good New Days」，並獨自經營起自己與團隊。
「大家都很喜歡 Good Old Days、會懷念起過去美好的一時一刻。但我覺得好的日子，是大家要一起去創造的，所以我給了龍大謝公司 “Good News Days” 的英文名字，就是希望大家一起去創造好日子，不要緬懷過去。」
雖然只是在草創的階段，但高爾宣卻已對 龍大謝 刻劃下詳細藍圖，包括想簽進怎樣的音樂人、規劃發行自己的全新專輯《JOURNEY》，甚至是舉行個人專場等等，都是這個廠牌接下來的運作目標。
截至目前，高爾宣已逐步曝光三首將收錄在《JOURNEY》的單曲，包括〈Circles〉、〈Drowning〉以及〈Matters〉都迎來粉絲的好評。但三首多以鋼琴、吉他等樂器呈現的作品，貌似並不代表 OSN 的轉型。因為在其中，仍有比較強烈的饒舌節奏，而抒發的主題、便是這些年來他所遇到的質疑與聲音。
但其實，倘若你細心感受目前《JOURNEY》裡頭想傳遞的內容，或許會感到些許的抑鬱及沈重。因為就在訪談接近尾聲，高爾宣便向我說到《JOURNEY》主要想表達的心境 …。
「其實，在自己最黑暗的那時期，我有過想尋短的念頭，這是真的。但陪我走出來的，除了家人、朋友外，真的就是一路支持我的粉絲。在過去，有粉絲會來私訊我，跟我說她姊姊走了，然後她很喜歡聽我的歌。看到這訊息後，我真的想做些什麼，儘管我知道我能做的不多，但《JOURNEY》或許就是我能給他們的一段話。」
「現在對我來說，人生就像是一段旅程。我知道生命中會發生一些事情、讓我們問到自己 what’s the point？到底存在的意義是什麼？但是，人生有很多站，而且這趟旅行很長。你可以盡可能地去體驗任何事情，然後會發現有一件事情能讓你覺得，人生還真的有點什麼。」
就因為有黑夜的孤寂，才能顯現破曉時的美景。倘若講音樂是救贖、可能有點太沈重，但假如你正處在壓抑的狀態裡頭，當你點開高爾宣的音樂時，或許能讓你感覺到有人正在陪伴，自己並不孤單。
「儘管我不喜歡做藝人，但假如我太低調，我知道自己沒辦法照顧好家人、朋友、團隊以及支持我的人。所以儘管我不喜歡做這件事情，但我必須得妥協、必須得長大、必須得做好這些事情。而那段時期的我已經過去，我現在想把創作的注意力、從我的身上轉移，想做出更多給家人、朋友、團隊以及樂迷們的音樂，我想與我們聽眾們，建立一份更深沈的連結。一同在接下來的人生旅途上，創作出更多的 Good New Days。」
PRODUCTION CREDITS：
Photographs by 鄒紘超_傑森攝影工作室
Interview & Text by WORLDPEA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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